父辈的抗美援朝征程（四）：横城反击战

父辈的抗美援朝征程（四）：横城反击战

第三次战役之后，“联合国军”在中朝军队的打击下退至北纬37度线附近。为挽回败局，在美军第８集团军司令李奇微的统一指挥下，“联合国军”于1951年１月25日在全线发起以汉城（今首尔）为主要突击方向的大规模进攻。

志愿军决心以一部分兵力在西线实施坚守防御，牵制“联合国军”主要进攻力量，而将主力隐蔽集结于东线，寻求更为有利的歼敌机会。

１月31日，东线美军第２师沿原州—横城发起试探性进攻。志愿军副司令员邓华当即令第66军第198师抢占龙头里、洪川以南之要点阵地，执行节节阻击、诱敌深入的任务。

美韩军策划的“围歼行动”作战示意图

２月２日，美军第２师一部进至横城。２月５日，按照李奇微策划的“围歼行动”作战计划，美军第10军统一指挥的美军第２师和南朝鲜军第５师、第８师沿原州—-横城—洪川轴线向北发起进攻。

鉴于此，担负阻敌任务的志愿军第66军198师令594团抢占横城以北，可控制２号和29号公路的重要制高点——五音山。受领任务后，团长江文率侦察排随师长宋玉琳先行出发，时任团政委的父亲对部队进行了战前动员。除夕夜，594团顶着风雪连夜急行军50多公里，于２月６日凌晨抢占了五音山930高地等要地，随即抢修阵地，做好抗击敌军进攻的准备。

1951年2月5日，向洪川进犯的美陆军第二师

需要提及的是，按照志愿军司令部拟定的以横城、原州为反击方向，以第39军、第40军、第42军和第66军为突击力量的作战计划，西线主力东移最早要到２月10日才能到达指定地区集结。这就意味着，担负阻击诱敌任务的第66军198师，特别是扼守横城北、洪川南公路重要制高点五音山的594团，必须坚守阵地五昼夜。

志愿军第66军198师顽强坚守五音山（取自韩国纪录片《横城之战》）

594团全体指战员不负重任，以“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和勇气，浴血奋战，先后打退美第２师23团、南朝鲜军第８师21团和10团的进攻数百次，毙伤和俘获敌人1500余人，粉碎了敌攻占洪川进而“围歼”我主力的企图，为掩护志愿军主力集结东线，实施横城反击作战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２月10日，志愿军第66军196师、197师从金化地区出发，连续急行军130公里赶到洪川以南的进攻出发区域，会同先期赶到的志愿军第40军和第42军，做好了反击作战的准备。

２月11日17时，在西起居瑟峙、东至三巨里约33公里的战线上，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连天炮火，担负反突击和穿插堵截任务的志愿军各部队，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中，踏着半尺厚的积雪，以夜幕为掩护向横城之敌发起进攻，举世闻名的第四次战役“横城反击战”由此拉开序幕。

横城反击战作战示意图

志愿军第66军受领的任务是，196师从横城东北的弓川里向东南方向的高山、曲桥里发起穿插进攻，进而切断横城之敌南逃退路，阻击原州之敌向北增援；197师从大官岱里向横城东北的红桃山、国士峰发起正面攻击，坚决歼灭该地之敌；198师则由横城之北的五音山向雉洞、草塘发起侧面攻击，以勇猛动作分割并歼灭敌人。

志愿军向横城之敌发起攻击

２月11日19时，坚守五音山五天四夜的198师594团居高而下，从正面向进至培洞的南朝鲜军第８师21团发起攻击，不到十分钟即将其击溃，随后在从侧翼包抄的592团配合下，将其大部歼灭。此后，197师从29号公路以东８公里处向南朝鲜军第３师发起攻击。198师593团沿29号公路两侧急驰行进，绕过美军在茶峰里的阵地，抢占往南4.8公里处一座桥梁附近的高地，封锁了敌军的撤退道路。

在志愿军的迅猛攻击下，敌军特别是南朝鲜军第８师的战斗意志崩溃，各团及下属的通讯被志愿军切断，失去联络的部队没有组织有效抵抗即纷纷逃离，很快就从集体溃退演变成一场个体大逃亡，由此打乱了“联合国军”的部署，使战局向有利于志愿军的方向发展。

66军198师593团将撤退之敌阻断在横城桥，被击毁的美军坦克翻倒在路边

２月12日凌晨，198师攻占雉洞和茶峰里，随即向草塘发起突击，歼灭南朝鲜军一个炮兵连，俘获美第２师第21特遣队200余人。此时，沿29号公路撤退的敌先头部队行进到横城桥时，遭到先期到达的198师593团从公路两侧发起的猛烈攻击，打头的一辆坦克被火箭弹击毁，另一辆坦克被手雷炸中发动机舱后翻倒在路边。惊恐至极的美军在溃逃中丢弃了大批武器、弹药和车辆，其中包括５门155毫米榴弹炮和１门105毫米榴弹炮。至此，美第２师第38团１个炮兵连被歼，11辆汽车和５辆坦克被击毁，200余人被击毙或俘获，近百人失踪。

2月12日６时，197师攻占红桃山、国士峰以北地区，歼敌170余人，另歼灭南朝鲜军第３师22团１个营大部。担负穿插堵截任务的196师攻占大官岱里、阳地村等地，沿途歼敌200余人，并协同197师毙俘敌100余人。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未曾料到的情况发生了——此前未被查明的南朝鲜军第３师已进至横城东北地区，与执行穿插任务的196师突然遭遇并展开激战，延误了到达德高山、曲桥里的时间，致使美第２师一部、南朝鲜军第８师师部以及南朝鲜军第３师大部得以逃脱。

多年后，一位老战友与父亲在武汉相聚时谈到此事，不无感触地说，66军入朝作战一仗比一仗打得好，唯有196师在横城的穿插战斗打得憋屈。殊不知，兄弟部队到达集结位置后的进攻准备时间至少也有十几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而他们只有不到５个小时。

由于作战准备仓促，对纵深穿插地区的地形和道路很不熟悉，也难以更多地掌握敌兵力分布、火力配置以及工事构筑等情况，尤其是未事先查明南朝鲜军第３师的动向。此外，虽然对穿插途中可能遇到的敌军阻击有所准备，但意外遭遇的这股强敌之狡勇，采用少数兵力牵制、火力驱逐或监视等应对措施均未奏效。况且，穿插任务不便携带重武器，通信意外中断得不到炮兵火力支援，这些不利因素对按时穿插到位产生了严重影响，也为这场战役未获更完美的结局留下了遗憾。

志愿军沿洪川—横城公路追歼敌人

２月13日晨，被誉为扭转朝鲜战局经典之作的“横城反击战”胜利结束。这场持续两天的战斗打得干净利索，将战线向前推进26公里并收复了横城。南朝鲜军第８师被团灭；歼灭南朝鲜军第３师、第５师各一部；美第２师４个炮兵营、第10团１个营和荷兰营大部分被歼，共计12000余人。其中，俘敌7800余人。

多年来，横城反击战被美国视为朝鲜战争期间最大的一次失败，一些问题至今仍使美国及西方军事家们不得其解。

其一，李奇微精心策划、志在必得的“围歼行动”，未料想在五音山地区遭到志愿军的顽强阻击，不但没有达到进占洪川、围歼志愿军的作战目标，反而被志愿军打了个强势反击。

其二，十余万志愿军从西线秘密东移到横城以北的洪川地区集结，“联合国军”竟然毫无察觉。

其三，美国花费很大代价和时间整装、训练的南朝鲜军第８师，一夜之间即被志愿军打垮而溃逃，致使美第２师侧翼暴露无遗，726人阵亡，1900人受伤，500余人被俘，还造成４个炮兵营等装备的重大损失。

其四，取胜后的十几万志愿军安然后撤，而被打懵的联合国军因搞不清我方的战略意图不敢追击，从而为第二批志愿军部队入朝参战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谈及横城之战，时任美国第八集团军司令李奇微在他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南朝鲜军队在中国军队打击下损失惨重，往往对中国士兵怀有非常畏惧的心理，几乎把这些人看成了天兵天将——脚穿胶底鞋的中国士兵如果突然出现在南朝鲜军队的阵地上，总是把许多南朝鲜士兵吓得头也不回地飞快逃命。”

经历过横城之战的美国退伍老兵奥斯卡·科尔特斯，这样形容他所经历的两个恐惧夜晚：“枪炮声响成一片，双方的照明弹把夜晚一次次的照亮，汽车和坦克在燃烧，受伤倒地的士兵喊叫着，而此起彼伏的特殊东亚（中国）短笛（号）声，让他们时刻感受到如同末日般的恐怖......”。

可以想见，对于这场让“联合国军”遭受惨重损失的著名战役，美国军事和历史学家的记述都是一笔带过，惜墨如金，在2007年前出版的诸多有关朝鲜战争的书籍中也很少提及。

2010年，一部以横城战役为题材的朝鲜战争小说《战争遗骸》在美国出版，随即引起人们的关注。该书作者杰弗里·米勒曾在韩国庆南大学任教十年，他在该书的前言中写道：“仁川战役、猪排山（石砚洞北山）战斗、板门店众所周知，但横城之战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米勒在谈到写作动机时说，他当年采访朝鲜战争老兵，谈及这场少为人谈的战斗时，许多人的表情都很复杂，追忆阵亡战友的痛苦心情让他铭记在心。后来他才知道，这场让美国陆军第２步兵师付出惨重代价的战斗，就发生在韩国江原道横城郡以北的茶峰里一带。只不过，就在横城战役结束的当天，一场发生在32公里之外的砥平里之战，将世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由此，横城之战也就成了美国人“被遗忘战争中的被遗忘战斗”。

米勒在广泛搜集、大量采访和深入研究基础上撰写的这部《战争遗骸》小说，以一位后人寻找在朝鲜战场失踪的爷爷为主线，如实地描述了美军第２步兵师10团进攻五音山、激战茶峰里和撤离横城等激烈战斗的过程。

他在书中写道：“最让人（美军）惊恐的是中国人的冲锋号、小喇叭或哨子声。如此寒冷的夜晚，枪栓都难以拉开，美国士兵怀里揣着暖瓶还被冻伤，而中国人却在雪夜里不断发起冲锋”。

美韩军谈之色变的“死亡谷”和五音山380高地

在描述经历横城之战的美国老兵谈之色变的“死亡谷”时，米勒写到：“在29号公路自茶峰里往南4.8公里处的山谷中，拥挤着大量溃逃的士兵和车辆，照明弹不时地划破夜空，中国人在两侧山脊上猛烈射击，密集的迫击炮弹在周边爆炸，被击毁的坦克、丢弃的火炮和死去的士兵堆积在路旁，惊恐中的人们不顾一切地爬上能够开动的车辆逃命......”。

米勒撰写的这部朝鲜战争小说《战争遗骸》，暂且不谈其文学价值，就现实意义来说，或许能够唤起美国人对这场被遗忘战斗的记忆、审视和反思。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早些时候，韩国摄影师兼电影制片人朴钟宇偶尔看到了米勒写的这本书，于是与他取得了联系，按照书中提供的线索重访当年战地，拍摄了一部在韩国引起很大反响的纪录片《横城之战》。有消息称，一部由小说《战争遗骸》改编的朝鲜战争题材影片，正在美国酝酿拍摄之中。

结束语

1950年10月25日至1951年４月10日，中国人民志愿军第66军赴朝作战五个多月，参加了第一次至第四次战役，毙伤俘敌１万余人，缴获各种火炮163门、各种枪支3781只、坦克12辆、各种车辆212辆；击毁敌坦克４辆、汽车118辆。与兄弟部队一起，沉重打击了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的嚣张气焰，为保卫祖国安全，捍卫世界和平作出了卓越的贡献。